科技公司如何影响乌克兰冲突
今年早些时候，拥有Facebook和Instagram的公司Meta宣布，人们可在其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呼吁对俄罗斯采取暴力行动的帖子。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全球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明确地在地缘政治冲突中站队。俄罗斯现在面对的不仅是国家，还有一些跨国公司，它们在结果上有着经济上的利害关系。作为回应，俄罗斯宣布在其境内禁止Instagram。这一举措影响巨大。不久之后，Facebook也被禁止，Meta因此损失了近20亿美元。随着乌克兰战争的持续，科技公司正展示出它们的决定如何影响地缘政治，这是一个从过去完全不同的巨大转变。科技公司要么因为用户使用方式而被卷入冲突（例如人们在西岸把房屋挂在Airbnb上），要么是追随政府的外交政策（例如美国取消对伊朗的一些制裁后，SpaceX继续向伊朗提供互联网服务）。而现在，科技公司正在通过决定提供哪些能力，以及愿意承受多大推回，实时地独立塑造战争。这正在引领一种新的全球现实。任何拥有地缘政治野心的国家（或集团）都不能再只考虑国家可能的反应，还必须考虑科技公司可能的反应。作为一名专注于技术和地缘政治交叉领域的专家，我认为科技公司高管的信念和意识形态现在与政治家的同样重要。互联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战争开始后，俄军试图通过控制关键基础设施来瘫痪乌克兰，例如核电站。俄罗斯已控制的扎波罗热核电站为乌克兰提供五分之一的电力。然而，这种策略在互联网上并未奏效。乌克兰战争爆发后的几天内，美国的SpaceX选择站队，开始为乌克兰政府提供基于卫星的互联网服务Starlink，使基辅能够对俄军进行反击。乌克兰最致命的无人机部队之一“空中侦察队”（Aerorozvidka）之所以能打击俄军，就是因为它获得了Starlink的接入。到2022年10月，SpaceX向乌克兰提供Starlink终端的总成本已达8000万美元。即使现在这种合作关系存在不确定性，SpaceX的参与也使得乌克兰能够阻止俄罗斯控制其互联网。社交媒体也成为这场冲突中的另一个控制点。当乌克兰数字部长米哈伊洛·费多罗夫称Twitter已成为“破坏俄罗斯经济的工具”时，他是在暗示乌克兰更大范围地利用大科技公司来对抗俄罗斯的策略。对科技行业的游说非常有效。从谷歌停止在俄罗斯的所有广告销售，到苹果将其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VK排除在其生态系统之外，俄罗斯社会在数字层面上被“压缩”。而且，乌克兰的游说努力也得到了大科技公司对其他政府采取行动的呼吁。一个包括亚马逊在内的欧洲游说团体DigitalEurope一直在呼吁欧盟向乌克兰捐赠科技基础设施。然而，切断俄罗斯对一些社交媒体平台的访问并未导致全面封锁：新的俄罗斯替代平台如Rossgram已经出现，以取代Instagram。同时，随着俄军与乌克兰抵抗力量的交战，卫星图像变得至关重要。谷歌已关闭了乌克兰的实时交通功能，这一功能可能为俄罗斯提供乌克兰部队位置的洞察。与此同时，一家加拿大专注于图像情报（或称地理情报）的太空公司MDA，获得了加拿大政府的批准，向乌克兰提供俄罗斯部队在乌境内移动的卫星图像。到目前为止，只有俄罗斯通过卫星图像“注视”乌克兰，因为俄罗斯是少数拥有太空能力的国家之一。但现在，在西方科技公司的帮助下，乌克兰正在获得类似的能力，并对俄军的调动有更清晰的了解。当乌克兰冲突爆发时，全世界的目光都转向西方国家，想看看它们会如何反应。俄罗斯是否会从全球金融系统SWIFT中被切断？欧洲能否承受新的难民危机？世界是否已准备好应对全球能源危机？在这一切中，科技公司的角色被忽视或误解，无论是在俄罗斯未能预料到西方科技公司会帮助乌克兰，还是在西方国家错误假设切断对俄罗斯的科技流动会更快结束战争。即使是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也牵涉其中，尽管其科技公司并未在乌克兰战争中明确表态。但或许科技公司的决策将产生最持久的影响。乌克兰政府希望在战争之后将国家转型为一个科技强国，如以色列。乌克兰总统希望将该国打造为一个“数字国家”，更加依赖由外国公司提供的科技来重塑自己。但更重要的是，随着科技公司塑造乌克兰战争并帮助重建国家，这些公司可能会逐渐掌控国家最关键的部门——从互联网等基础设施，到以卫星图像形式出现的国防。这些公司代表了一种独立的力量——独立于乌克兰政府、俄罗斯政府或乌克兰人民。科技公司正在改变权力的平衡，因为乌克兰获得了以前没有的能力，而俄罗斯在某些情况下则被剥夺了这些能力。当然，并非所有情况都偏向乌克兰。虽然许多西方公司迅速撤离俄罗斯，但许多亚洲公司仍继续在那里运营。然而，这场在科技行业明显带有政治意味的运动，应成为世界各国的一次警钟。科技公司不再为了利润而像许多西方公司在中国那样对地缘政治保持沉默，也不会盲目追随政府的决定。它们正在独立行事，有时甚至出人意料，以达成它们自己设定的地缘政治目标。展望未来，一个国家获得谷歌或Meta的支持，其意义将与获得世界超级大国的支持一样重大。同时，依赖科技公司的国家可能不得不面对这些企业及其领导层随时改变态度的风险。随着乌克兰冲突似乎没有结束的迹象，其他科技公司可能会采取更加大胆的行动。无论这些公司的目标是什么，比如介入民主受到威胁的冲突，或者这些公司为了实现目标能走多远，比如远离数千万用户，有一件事已经很清楚：科技公司塑造地缘政治的越多，它们对世界的控制力就会越强；而这种控制力，将是各国和公司在未来多年内争夺的焦点。这是一篇观点和分析文章，作者表达的观点不一定代表科学美国人（Scientific American）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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